蝴蝶風箏
■ 李 震
愛妻離世有三年了。每年的8月21日,我都會把火紅的蝴蝶風箏拿出來端詳一番,它是愛妻的嫁妝,也是她留給我的最珍貴禮物。
睹物思人,往事又歷歷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10歲那年的春天,隔壁搬來一戶新鄰居,住著一對夫妻和一個6歲小女孩。小女孩肉肉的臉蛋,像一顆紅紅的蘋果,眼睛大大的,很好看。我是遠近出了名的孩子王,整日里被一幫小伙伴前呼后擁著。那時,學校的作業(yè)不多,下午放了學,我便會領著小伙伴去湖邊放風箏。我很小的時候就會扎風箏,也沒人教,看著大人扎兩次便會依葫蘆畫瓢了。扎的風箏是簡單的“王字”風箏和“蝌蚪”風箏。用家里曬衣服的竹竿劈成篾扎骨架后,用爸爸抽屜里的信箋糊上去,用媽媽縫紉機柜里的棉線捆扎,抖線用的是家里縫被子的梭子線。風箏的尾巴是用寫過的作業(yè)本裁成的長條,漿糊則是家里的剩飯?zhí)娲摹n伾s亂的風箏看起來不起眼,卻能飛得很高很高。我們放風箏時最怕風箏斷線。因為使用的是普通的縫衣線,所以風大時很容易斷。一旦大風吹斷了線,風箏就會忽忽悠悠飄向無邊的遠方。有時候運氣好,風箏線也會纏繞在遠處的樹梢上。
一天下午,鄰家女孩的爸爸領著她來到了湖邊。老遠我就看到了他手里拿著一只很大的紅色風箏,那是一只翅膀上繪有漂亮花紋的蝴蝶風箏。小伙伴們注意到了他們,一窩蜂地圍了上去。盡管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大、這么鮮艷、這么美麗的蝴蝶風箏,卻還是矜持地坐在原地沒有動,并不屑地喝止了身邊的小伙伴。
沒想到,小女孩的爸爸走到我的身邊,笑著說:“我們不會玩,胖胖哥哥(胖胖是我的小名)能不能幫我們放風箏啊?”我忍住狂喜的心情,裝作勉為其難地點點頭。我把“王字風箏”遞給身邊的小伙伴,提起了火紅的大蝴蝶風箏,逆風跑了幾步,抖了抖風箏線,大大的蝴蝶風箏就緩緩地升上了天空。余光里,得意的我看到小女孩拍著手高興得蹦蹦跳跳。其實我的心里明白,小女孩的爸爸是有意把蝴蝶風箏讓給我玩的,目的是希望我關照一下小女孩。身為孩子王,這種事我遇到不止一次。
小女孩的爸爸向小女孩交代幾句之后,很快便離開了。
蝴蝶風箏在湛藍的天空里飛舞著,我和小女孩斜躺在草地上,沐浴著和煦的春風。我仰望著蝴蝶風箏在天空中搖搖擺擺的身影,內心感到無限滿足。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慢慢暗下來,太陽變成了橘紅色,漸漸落到了遠方的樹梢上。小女孩漸漸不安起來,我知道該是回家的時候了。她要回家了,“大蝴蝶”也會離我而去了。此時,我開始意識到美麗的“大蝴蝶”只有在天空飛舞時才是屬于我的。
我在心里盤算著,或許可以悄悄地把風箏線掛到高高的樹梢上,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這樣,“大蝴蝶”是不是屬于我的呢?沒有了“大蝴蝶”,小女孩會不會哭著和我鬧???不行,一旦刮大風、下大雨的,細細的風箏線隨時可能扯斷。也許明天我從睡夢里醒來時,“大蝴蝶”就會不在了,就會隨風飄向了我永遠無法知道的遠方,那不是更加令我惆悵嗎?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悄悄地看著身邊的小女孩。我發(fā)現她也在怔怔地看著我,也許是發(fā)現了我在想心思。我不知該怎樣作出決定。
遠方傳來小女孩爸爸呼喚的聲音,他來回收“大蝴蝶”和女兒了,我的心感到一陣下沉……
14年后,小女孩成了我的妻子,那只火紅的蝴蝶風箏作為我最珍視的嫁妝掛在了我們新婚臥室的墻上,并一直陪伴著我們,見證我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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