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往事之——
九江民眾占領英租界
■ 馮曉暉
概述:
1927年1月6日,九江民眾占領英租界。
評述:
1927年是九江在中國近代史上最為輝煌的一年,它一度成為中國的政治中心之一,受到了全國的矚目。一系列重大事件發(fā)生在這里,其中一些事件的影響甚至波及歐美各國,深刻改變了中國的歷史進程。
在眾多事件中,1927年1月6日的占領英租界事件,無疑是波及范圍最廣、影響最深遠的一個。這一事件在國內還被稱為“一六”慘案,而在歐美文獻中則被稱為“The Kiukiang Incident of 1927”(1927年九江事變)。
在《九江市志·大事記》上,有這一事件的記錄。
1月6日,九江數(shù)萬人上街游行,聲援漢口收回租界。
已罷工一個多月的怡和、太古兩碼頭工人糾察隊員吳宜山,發(fā)現(xiàn)英人強迫工人搬運行李,并偷運大米接濟從武漢撤下來的英軍軍艦,立即上前制止。英國水兵當場將吳宜山打昏過去,并將數(shù)名工人打成重傷。
慘案發(fā)生后,正在游行的群眾高呼“沖擊洋街去!”等口號,分四路朝英租界挺進。英租界出動全部軍警,緊閉租界對外通路,架設機關槍防守,江中的兵艦也脫下炮衣準備開火。租界內碼頭工人拔除租界四周鐵絲網,接應沖擊租界的游行群眾,將英國人趕上兵艦,一舉占領了被英國租用60多年的九江英租界。
1月7日,國民革命軍獨立第二師賀耀組部應英方請求,由第三團團長龔憲駐扎租界內維持治安。同日,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主任鄧演達到達九江,率憲兵一排進入租界巡查。
1月8日,鄧演達在賀耀組師部召開九江各界聯(lián)席會議,討論善后事宜。
9日成立九江市民對英外交行動委員會,并通電全國同胞,以彰公理而保國權。
10日,在武漢國民政府主持下,成立了九江英租界臨時管理委員會。
根據(jù)以上記載,事件可簡要描述如下:九江人民舉行游行支持武漢,其間碼頭的罷工工人與英國水兵發(fā)生沖突,憤怒的群眾沖入英租界,迫使英國水兵退卻。隨后,國民革命軍進入租界維持治安,九江市民提出收回租界的要求,最終九江租界由中國政府臨時接管。
為何會爆發(fā)游行和罷工?英國人為何最終退卻?國民革命軍(北伐軍)與此事又有什么關系?
要了解1927年1月6日的這一事件,必須從兩個月前的情況說起?!毒沤請蟆らL江周刊》2024年11月17日頭版曾刊登筆者撰寫的《北伐戰(zhàn)爭九江光復記》,詳細介紹了國民革命軍(北伐軍)如何通過南潯血戰(zhàn)擊敗北洋軍閥孫傳芳,并于1926年11月5日光復九江的歷史過程。而在此之前的10月10日,北伐軍已成功占領武漢三鎮(zhèn)。長江三大港口城市(武漢、九江、南京)已據(jù)其二,標志著北伐戰(zhàn)爭取得階段性勝利。
彼時正是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高潮期,北伐軍在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組成的政治部的領導下,高唱著“打倒列強,除軍閥”的《國民革命歌》,所到之處,受到了廣大群眾的熱烈歡迎。推翻了軍閥的反動統(tǒng)治后,民眾有了集會、結社、罷工、游行示威等政治自由,革命群眾運動以前所未有的聲勢蓬勃發(fā)展起來。
長期受到帝國主義壓迫的武漢和九江工人走在了抗爭的最前沿。1926年11月18日,漢口日租界的工人因向日本資本家提出增加工資和改善勞動條件的要求遭到拒絕,遂舉行罷工。九江工人緊隨其后,英資怡和、太古兩碼頭以及日資日清碼頭的全體工人于11月27日聯(lián)合采取行動。在提出的條件遭拒后,工人們舉行了大規(guī)模的聯(lián)合罷工。12月25日,九江鐵路工人也發(fā)起了大罷工。這些罷工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勝利,但怡和、太古公司憑借其在九江英租界內的軍事保護,拒絕接受工人的要求,導致怡和和太古碼頭工人的罷工持續(xù)了一個多月,直至事件的爆發(fā)。
1927年1月3日,武漢民眾在英租界外舉行慶祝北伐勝利和遷都武漢的活動,并展開反英宣傳,要求收回英租界。此時,江漢關一帶出現(xiàn)了大批中國民眾與英國軍警對峙的局面。在沖突過程中,英軍水兵登陸并與人群發(fā)生激烈對抗,導致一名民眾被刺死,30余人受傷,事件被稱為“一·三”慘案。
英國軍方的暴行激起了武漢人民的強烈憤慨。面對日益嚴峻的局勢,1月4日,英國軍警撤離,工人糾察隊和北伐軍接管了漢口英租界。1月5日,數(shù)十萬示威群眾包圍了巡捕房,英租界內的外國僑民大多搭乘軍艦或商船離開了漢口。武漢國民政府迅速成立了英租界臨時管理委員會,接管了漢口英租界。3月15日,中國政府正式收回漢口英租界。
可以看出,發(fā)生在九江的占領英租界事件幾乎是漢口事件的翻版,同樣是游行、沖突和占領,北伐軍進入租界,組成臨時管理委員會,只不過時間滯后了一天。九江英租界同樣在3月15日被收回,在兩座城市爆發(fā)的震驚中外的中國近代史重大事件,被合稱為“漢口、九江收回英租界事件”。
九江收回英租界事件中的三個主要人物是鄧演達、賀耀組和龔憲,他們都是國民黨左派的中堅力量。
鄧演達(1895年3月1日~1931年11月29日),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委員、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總政治部主任,國民黨左派領袖人物,農工民主黨的創(chuàng)建人之一。在本次事件中,鄧演達領導了收回英租界的行動。1931年,鄧演達被蔣介石秘密處決。新中國成立后,中共中央表彰鄧演達烈士,稱他為“中國民主革命的英勇堅強的戰(zhàn)士”“在民主革命中立下的功績,受到人民的尊敬和稱頌”。
賀耀組(1889年5月8日~1961年7月16日),國民革命軍陸軍上將,原中南軍政委員會委員兼交通部部長。賀耀組原為湘軍,北伐戰(zhàn)爭后加入廣州國民政府。1926年11月,賀耀組率領獨立二師占領九江。在本次事件中,賀耀組態(tài)度堅定,完全站在九江民眾的一邊,并不惜以武力與英方對抗,最終迫使英人退讓。賀耀組曾為蔣介石心腹,但晚年與蔣對立。新中國成立后奔赴北京,歷任交通部部長、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政協(xié)代表,被譽為中共“摯友”。
龔憲(1892~1928),時任獨立第二師第三團團長,負責接管后的英租界安保工作。龔憲后任第四十軍教導師中將師長,次年在北伐中戰(zhàn)死,遺體被運回南京入殮,南京政府為他舉行隆重的國葬,成為民國歷史上“北伐陣亡舉行國葬的第一位將軍”,后被南京政府追認為陸軍上將。新中國成立后,湖南省人民政府認定龔憲為革命烈士。
最后談談1927年1月6日在九江租界發(fā)生的沖突。許多文章提到,工人糾察隊員吳宜山在沖突中被英國水兵打昏,另有數(shù)名工人受重傷,因此該事件被史稱為“一六”慘案。還有報道稱,停泊在長江上的英國軍艦向九江市區(qū)發(fā)炮示威,但并未發(fā)射實彈。也有文史資料稱,英國水兵將軍艦上的大炮炮衣脫下,做出準備開火的模樣,為的是恐嚇工人群眾。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難以獲取準確的記錄,史料之間發(fā)生沖突也并不奇怪。那名工人到底受了多重的傷,至今沒有一致的說法。甚至關于他名字的記錄也存在差異。在介紹“一六”慘案的文章中,他多數(shù)被稱為“吳宜山”,但也有文章稱他為“吳宜三”,而《申報》的一則報道中則將他稱作“伍宜山”。
九江收回英租界的背景,是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高潮到來,當廣大人民群眾的反帝與愛國熱情愈發(fā)高漲,當工會和農會如雨后春筍般組織起來,北伐軍在激昂的“打倒列強,除軍閥”的革命歌聲中,用槍炮占領武漢和九江時,某些歷史事件的發(fā)生,已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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