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凌云
大年初一,農(nóng)村的田埂上飄著密密的細(xì)雨。在雨露的撫摸下,泥土的芬芳和草木散發(fā)的清新空氣,令人舒適,我不由得深呼吸。娘領(lǐng)著我和哥哥走在鄉(xiāng)間泥濘的小路上,一路伴著零星的幾聲鞭炮聲,來到我姨家拜年。
我家離姨家不遠(yuǎn),也就兩公里左右。我們?nèi)齻€人步行去姨家,很快就到了。穿著深紅色厚厚棉衣的臃腫的姨,獨自站在大門口等我們。也許是年齡大了,她布滿皺紋的臉上總有少許淚水,仿佛擦也擦不完,頭發(fā)一簇簇呈現(xiàn)出黑白兩種顏色。畢竟是75歲的人了。
姨總是那么客氣,人還沒到,她就喊著我們的名字,要我們趕緊進屋。里面燒了炭火,她卻站在外面等我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埋怨娘來之前不應(yīng)該先打電話告訴她。房里暖烘烘的,茶桌上擺滿了糖糕、瓜子和花生等零食,勤快的表嫂在忙碌地為我們做午飯,廚房里散發(fā)出熱氣和煙火氣,一股家的溫馨油然而生。我們喝著熱騰騰的清茶,互相寒暄起來,我的思緒不自主地伴隨著鄉(xiāng)村的煙火氣隨風(fēng)飄蕩……
記得娘曾跟我們說過,姥姥過世早,她和姨做姑娘的時候,感情就非常好。那時候,我娘到哪里都帶著姨。一次,村里有人幫姨介紹了一戶人家,我娘陪著姨一起到我現(xiàn)在的姨父家看看。姨父家非常熱情,姨父親自端茶倒水。精明的娘很是上心,一直觀察著姨父的一言一行?;丶业穆飞希夷锔陶f,姨父端茶的時候手有點發(fā)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有什么情況。當(dāng)時她就隨口這么一說,誰也沒有在意。后來我們才發(fā)現(xiàn),姨父身體不好,可當(dāng)時姨父并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問題。結(jié)婚后很久,大家才發(fā)現(xiàn)他生病了。后來,姨父的身體越來越差,不能干重活,只能幫家里掃掃地,看看院子。那時候,我的表姐和表兄還在讀書,家里的重?fù)?dān)只能姨一個人扛起來。姨當(dāng)年吃了不少的苦,可我們從沒聽過她埋怨半句。
小時候,我們最喜歡去姨家,因為那時候去姨家里總有燒雞蛋吃。那時候的食物少,我們這些小伙伴放學(xué)后餓了,便偷偷到地里扒紅薯就地挖坑燒火烤著吃。要是時間不夠,大家就幾個蘿卜邊吃邊回家。這個時候能有燒雞蛋吃,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姨很喜歡我們。每次一看到我們,她就很開心,嘴里不停地喊著:“崽來了,崽來了……”然后笑容滿面地從一個瓷罐里掏出雞蛋,仿佛這個瓷罐里的雞蛋總也掏不完。那時候,姨的年齡不大,手腳靈敏,三兩下便把火燒起了。我們每次都圍在灶臺旁,耐心地等待美味。我們每個人都有四個雞蛋。吃了兩個后,剩下兩個怎么也舍不得吃,裝進口袋里帶回家。到了家,我常常忍不住在小伙伴處炫耀炫耀。等到晚上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才細(xì)吞慢咽地品味著剩下的美味。去得多了,娘就不讓我們兄弟倆過去。她大概是怕姨家的雞蛋被我們吃光了吧。后來,我們慢慢長大了,也不大好意思經(jīng)常去了。
姨家困難,上要伺候公公婆婆,下要照顧三個孩子,豬圈還養(yǎng)了四頭豬。因為姨父身體不大好,重活就由姨一個人干。她每天從早忙到晚,似乎永不停歇。我們總看到她在田地里忙活,插秧、耕地、種菜、除草,樣樣都干。姨挑著擔(dān)走在田間的小路上時,扁擔(dān)彎下去了,她的身膀卻沒彎下去,飽滿而又嚴(yán)肅的臉上汗水直流。
姨很勤勞,她的家里常常打掃得干干凈凈。親朋好友和鄰居們喜歡姨,總是到她家里拉家常。記得姨父的母親去世的時候,我們?nèi)叶既兔α侠砗笫?。那時的姨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可她依然精神煥發(fā),忙前忙后,有條不紊。只要見到我們,姨的臉上就會有微笑。她的笑容也是那時的我最喜歡的。因為這代表著,跟著姨回家,我們就有燒蛋吃。
日子過得飛快,眼前的姨坐在火爐邊,瞇著帶淚的雙眼,笑著和我娘絮叨著。她們說,孩子們都大了,現(xiàn)在生活好了,我們都老了……
外面的雨停了,空中飄起了細(xì)微的小雪,滿桌的菜香噴噴的,房子里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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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王嘉琪
責(zé)編:肖文翔
審核:楊春霞